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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金馬52】專訪「百日告別」導演林書宇 :用創作跟最愛的她告別

起初,林書宇創作《百日告別》,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與亡妻話別。電影完成後他所獲得的回饋,反而成為更大的療癒……
【金馬52】專訪「百日告別」導演林書宇 :用創作跟最愛的她告別

採訪撰文/甘立德  攝影/王大中 Edit/ Anais

現在的林書宇看來平靜祥和,三年前的他其實身處非常迥異的混亂狀態。當時,喪妻的哀慟讓他頓時陷落生命的最低潮,人生徹底失去方向,甚至找不到自身存在的理由。很長一段時間,他只是空洞地守在殯儀館擺放臨時牌位的拜飯區,空洞地應答前來拜祭的親友,空洞地望著四周的人來人往。某一天,人群中一位中年女士深具感染力的哭聲,暫時將林書宇從茫然中抽離;雖然只是短短一瞬,但那位婦人哭到四肢無力,需要旁人攙扶才能勉強行走的模樣,在他心裡留下極深刻的印象。待日後於寺廟做七的時候,上千人中,林書宇又看到該中年女士,當下他意識到,原來雙方在同一天痛失親人。

(圖為導演林書宇)

找到屬於自己的告別儀式

「百日那天我獨自上山,才踏進寺廟就想起那位婦人,」林書宇緩緩地回憶,「我沒有刻意尋找,但並未望見她的身影。下山時已接近傍晚,公車繞著曲折的山路緩緩前進,陽光不停變換方向。我突發奇想,如果此刻她坐在我旁邊,我們會說什麼?即便沉默不發一語,也會理解彼此,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吧?這一百天來,身邊不乏各式各樣的安慰,不過,我內心始終有『你又沒經歷過,怎麼可能明白』的憤怒,那位婦人應該懂吧?」從那一刻起,把這個故事說出來,彷彿變成林書宇的唯一出口,完成以後,他的人生才能繼續往前走;而公車上他想像的那一幕畫面,則變成《百日告別》的結局。

 

「雖然影片有呈現世俗的百日儀式,」林書宇解釋,「但無論我、育偉(石頭的角色)、或者心敏(林嘉欣的角色),都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儀式與告別。」片中,林嘉欣獨自踏上未完成的蜜月旅行,脫胎自林書宇真實生活中的一大遺憾;「整理太太遺物時,我發現書架上有好幾本她買的北海道旅遊書,我才知道她真的很想去,不是隨口說說而已。當下,我的反應是強烈的愧疚和悔恨,於是連想都沒想,我立刻買機票飛北海道,代替她實現了這個夢想。電影裡,石頭的教友送給他的『道具』療癒書,也是我的教友當時送我的。他們兩人身上有我的影子,但我寫出他們的樣貌、職業等等之後,他們便擁有自己的生命,和我很不一樣。

 

因電影獲得理解與陪伴

待電影完成,林書宇終於放下糾結,內心平靜許多。「一群人幫我做到了,」他說,「原本,我希望觀眾能從中得到理解和陪伴,等到案子結束,我才知道自己並不孤單──更多人願意分享自己的故事。」有個人告訴林書宇,自己長期以來只是壓抑,不曾好好處理失去親人的傷痛,看過電影,他大哭一場才獲得宣洩,正視自己的情緒;「某種程度,《百日告別》變成他們的面對,我得到的回饋反而是更大的療癒。」他微笑著說。談到片中兩位主角,林書宇表示:「石頭很符合我想要的味道──沉穩的真男人,我相信他做得到。拍到一半,他甚至比我了解角色,我和攝影師有點像拍紀錄片,在一旁記錄他的演出。嘉欣是個帶著人生厚度演戲的好演員,我寫劇本時想到的正是她的形象。」

 

從《九降風》至今,林書宇執導的劇情長片不算多,但工作運始終不錯,副導演的邀約沒斷過,積累了非常豐富的經驗;「可惜,從副導轉導演的過程就困難了些。」他笑說,自己寫過很多沮喪的 e-mail 給好友鄭有傑;「抱怨自己的堅持沒用、送的案子都不過、沒人要我拍片等等,他總是鼓勵我、幫我打氣──有一個願意相信彼此的夥伴在身邊,對走過來很重要。」他還坦言,現階段人生已走過「憤青」時期;「並非無感,而是我的年紀和位置已到該負責任的時候了。我希望,自己能透過故事與拍攝來傳達理念和感受,以及善的能量。好比《百日告別》,我不是想藉由電影給答案,也不想給廉價的情感,生與死沒那麼簡單。告別過後並非沒事了,而是陪伴與理解。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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