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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非青年夢—我想成為歐普拉!

當種族隔離政策於25年前廢止,「貧富差距」卻成為南非青年更難跨越的一道鴻溝;然而貧窮並不能擊潰他們,因為他們依然有夢、更有無比志氣去實踐自己的人生!

採訪撰文/Catherine Castro 攝影/Stephane Remael 翻譯/郭亞平 編輯/顧軒

南非青年夢—我想成為歐普拉!

1991年後出生的南非年輕人是「自由世代」,在種族隔離政策廢止25年後的今日,他們要對抗的不再是種族之爭,而是貧富階級之間的嚴重差距。在當年抗爭聖地蘇瓦托,有錢的黑人建造奢華別墅,他們的鄰居卻經常捱餓度日。但是人窮志不短,強烈的渴望與企圖心,期盼有朝一日的富有與成功。

一陣傾盆大雨,讓蘇瓦托的街道成了滔滔江流,五顏六色的傘花遮不住大雨,一群人只好貼著計程車招呼站的大門邊躲雨。他們的年紀大約是50歲上下,前一天全都前去蘇瓦托體育場,參加前總統曼德拉的告別式,再大的洪水也無法阻擋人潮湧入體育場,大家都想向這位1994年當選南非第一位黑人總統,並於2013年12月5日辭世的自由鬥士致敬。

1991年6月30日,南非種族隔離政策正式廢除,距今已是25個年頭了。

當隔離政策廢止後

蘇瓦托(Soweto)是西南部鄉鎮的簡稱,位於約翰尼斯堡的郊區,在黑人對抗白人政權統治的抗爭歷程具有重大象徵意義。Nomalady,南非議會議員,年約50,在曼德拉逝世的翌日,他來到曼德拉的住所前跳舞,向他致敬,他說:「我們這一代清楚知道對抗的敵人是誰,而現在的年輕人已不知有甚麼需要捍衛的?不知道要對抗誰?」

「我們虧欠曼德拉實在太多了,然而現在我們面對的挑戰已和以往不同。」Makhanani Chabalala 說,她今年21歲,現在是會計系大三學生, 2013年被提名為蘇瓦托小姐。她在位於 Maponya 購物中心的露臺受訪,那是鎮上最熱鬧的購物商場,由當地一名億萬富翁所出資建造,2007年開幕時曾邀請曼德拉為開幕嘉賓。這座大型購物中心內有兩百家商店以及一座影城,大門入口處矗立著一座雕像,那是一名男子抱著一個已經死去的孩童屍體。這座雕像是以立體方式重現一張震憾全世界的照片,試圖喚醒世人記憶—1976年6月16日,Hector  Pieterson 年紀還不到13歲,在蘇瓦托參與一場學生抗議運動,反對白人政府強制規定在黑人學校裡教授白人社群使用的語言—南非荷蘭語,卻慘遭警察殺害。

蘇瓦托小姐曾就讀於一所位於約翰尼斯堡融合不同種族的私立學校,南非學童的比例僅占4%。她家境富裕,家裡開的是進口高級房車,每個月兩次前往距離約翰尼斯堡20公里遠的高級住宅區 Rosebank 參加派對。約翰尼斯堡又名黃金城(Egoli),建造於金礦礦層,位於蘇瓦托所在位置之上,蘇瓦托面積150平方公里,由白人設計,是典型的種族隔離城市樣貌。當種族隔離政策廢止後,蘇瓦托城市面貌完全改變,白人搬離不住了,有錢的黑人卻在一大片低收入戶火柴盒似的房子與鐵皮屋之中,蓋起一間比一間還奢華的別墅。「黑白種族之間的對抗,早已被貧富階級的巨大差距所取代。」Virginia Setshedi 說,她致力於推動同志權益。富裕的黑人過著奢華的生活,住在豪宅旁的窮苦人家只求能夠飽餐一頓,望之興嘆。

夢想成為歐普拉

19歲的 Cece Mnguni,邀請我們跟她回到住所進行訪問。家門口停放著一輛高級名牌房車,推開門,門後方是一間只有3公尺平方大小的房間,屋內閃著微微的霓虹燈光,我們把桌子移開,好不容易才擠進六個人。Cece 告訴我們她在2013年一整年只去過約翰尼斯堡兩次,「因為交通費相當昂貴,來回需花費22蘭特(相當1.5歐元),以我母親幫傭的月薪每月2,000蘭特 (約137歐元),房租就佔了1,300蘭特,再加上交通等開銷,經濟負擔沉重。」年輕女孩告訴我們她不喜歡約翰尼斯堡的原因,「那裡的人愛打扮,彼此冷漠不相識。」Cece 的手機螢幕上放著英國經典轎車奧斯丁馬汀的照片,「雖然現在我住在車庫裡,但這並不代表未來我沒有開高級進口車的機會啊!」她說。這間簡陋的小房間裡沒有水,也沒有衛浴設備,卻住著 Cece 和她的母親、哥哥與姐姐一家人,「每天看著電視上那些精緻華美的東西,反觀自己卻住在這間陋室,就讓我生氣。但是我告訴自己:越艱難的挑戰讓我愈加堅強。沒錯,我是住在車庫裡,但總有一天我會成功的。」

根據2011年一項調查指出,南非是全世界社會變動最快速的國家,以美國而言,一般窮苦家庭大約需經歷四代的生活才能提升至小康家庭;然而在南非卻是完全不同景況,儘管49%的人每日生活費僅只有兩歐元,但由貧轉富、社經地位的轉變卻只需一個世代。演員、模特兒、足球員經紀人、成為南非歐普拉,這些都是 Cece 的夢想目標,「誰不想要像維多利亞.貝克漢一樣會穿著打扮呢?」她說。

同樣是19歲的年紀,Nomathamsanqa Ngubanea 卻懷抱著不同夢想,她希望將非洲文化發揚光大,透過自己縫製衣服,重現文化根源,她大聲宣揚女性主義,認為南非人普遍缺乏企圖心,「大多數的南非女性認為脫離困境需要倚靠男人,對於這種宿命的想法,我完全無法認同。」

有錢人的獵物

在蘇瓦托的女性,缺少追求獨立自主與平等的意識。蘇瓦托小姐認為南非當前最大的課題在教育,「只要是受過教育的南非女性,男人想在情感與經濟上控制她就相當困難。」根據 Zazi 研究計畫顯示(Zazi 是一項由政府推動的對抗愛滋,以保護孩童與女性的計畫),40%的16~24歲女性的性伴侶,遠比她們年長5歲甚至更多,這項研究同時指出,她們受到愛滋病毒感染的機率是同年齡男性的4倍之多。「在蘇瓦托年輕貧苦的女孩早已成為老年人的獵物,他們透過性交易付錢給女孩。」 Cece 說,「如果一個男人在酒吧付給妳400元的計程車資,妳會把錢收下的,如何能拒絕金錢誘惑呢?當妳想到家中還有年幼的弟妹嗷嗷待哺。她們清楚知道,唯有利用自己的青春才能賺取家裡所需的生活開銷。當男人提議一起去喝一杯時,妳很明白接下來的事情發展會是如何。不過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。」

「愛情是甚麼?」 34歲的 Zinhle Ngcobo 問我們,她是歌曲創作人也是詩人。為了躲雨,我們躲在兩名年輕音樂製作人家門口的車上。他們的錄音室不大,空間僅3平方公尺,放著一張床,兩台電腦,一支麥克風,一副耳機,空氣中飄散著家常菜的香氣。夜晚降臨,屋內泛著微微沉鬱的光亮,Zinhle 的聲音沙啞,說著她19歲時遭到三名年輕男子強暴的悲慘往事;她有一個患有遺傳性疾病的女兒,也承認自己是個「淘金客」,戴上假睫毛、穿上迷你短裙、專門勾搭有錢男人,「我找到一位男人資助我交通費用,另有一名男子會付我錢。只要妳的身材不錯,有美胸有翹臀,男人就會找上妳。那些 sugar daddies 喜歡找年輕女孩,她們大多數是窮孩子。男人會開著BMW載著女孩兜風,十年前擁有一台寶馬轎車是黑人最大的夢想,如今代表的意思是『當我老婆』。」

蘇瓦托之光

在 Diepkloof 俱樂部裡,大夥兒帶點微醺醉意、緊貼著身體跳舞,酒吧裡一瓶又一瓶的伏特加不斷供應,「所有南非人都是來自蘇瓦托,所有人都會回到這兒。」蘇瓦托小姐帶著笑意說。看看酒吧外停著滿滿的進口車,開著奧迪、賓士、寶馬等各式進口名車的人,週末夜晚全湧入黑人區酒吧。如同 Zakes Mda 小說《黑鑽石》裡的主人翁一樣,當他厭倦了在高級住宅區的生活,總會回到蘇瓦托來狂歡找樂子。

許多新興黑人資產階級離開兒時雜亂的生長環境,搬到以往只有白人可以居住的區域,但也有人選擇留下來,因為在黑人區內可以感受到一種很棒的團結互助精神。對於蘇瓦托舊日的慘痛歷史,年輕人就將其留給長輩;這群1991年後出生的青年世代,明年春天將是他們人生首次參與投票,他們將成為政治人物端出政策時不可或缺的焦點、也將會是改變南非未來樣貌的新希望所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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