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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人們看越多陌生人的動態,又沒和朋友互動,心情就會越差

數位時代對於友誼有什麼影響,《我們是真正的朋友》聊到:當你對一段關係感到不安時,再小的數位行為都具有莫大意義。

文 / 《我們是真正的朋友》 Photo / Netflix、IMDb

如果人們看越多陌生人的動態,又沒和朋友互動,心情就會越差

網路見——社交媒體與現實生活的真偽

數位連結究竟如何影響友誼?最簡短的答案就是「不一定」。我們使用網路的方法各不相同。根據加州大學爾灣分校的研究,許多青少年用手機做的事情,例如發送簡訊或分享自拍照,都有相同的目的,包含與面對面關係一樣的核心特質,這些數位行動可以建立真正的親密感。但那些一輩子未曾在友誼中使用數位工具的老年人,就無法獲得相同的好處。這份研究的作者推測,這是因為不同世代是以不同的方式使用不同的應用程式。老年人也可能與青少年以相同的方式使用手機,他們也會留言、傳簡訊、用Face Time 打給對方,但這些行為對他們而言具有不同的意義,也比較沒有滿足感。

然而這並非通則,因為每個人對友誼如何轉化到網路的期待不盡相同。我們都有朋友喜歡我們把他們的照片上傳網路,(嘿,達莉亞、妮基!)他們認為這就是得到我們的重視;而同一則貼文在某些朋友看來卻是侵犯隱私。我們有朋友喜歡透過簡訊尋求或提供建議,用一段又一段的文字詳述問題的細節。還有一些朋友從不傳簡訊給我們,但他們總是電話一響就接。艾米娜托從二○一二年起就把手機設置為勿擾模式,所以電話直接轉到語音信箱時,安從不擔心,因為艾米娜托一定會回電。

就像友誼中許多不言而喻的規則,人們幾乎靠本能反應就知道朋友喜歡哪種數位通訊方式。大家常用自己的行為設定期望,他們若發現自己和朋友不同步,覺得曝光過度、遭到怠慢或排擠,就要針對這件事情開誠布公談談。如果這段友誼正需要雙方盡力遷就配合,這一點就格外真切。

二○一五年,茉拉.柏克(Moira Burke)和羅伯特.克勞特(Robert Kraut)著手研究以下的問題:社群科技是拉近我們與朋友的距離,還是孤立我們?他們回顧兩個相隔十五年的研究報告,發現網路的影響取決於人們如何使用。這些研究觀察社會支持、憂鬱以及心理健康的其他層面,也考量受訪者的網路使用方法。柏克和克勞特指出:

「人們一對一交談的次數越多,尤其是與親密的朋友,例如在動態牆貼文或留言,幸福感就越強。」但是,如果人們看越多陌生人的動態,又沒和朋友互動,心情就會越差。

當初我們在臉書上互加好友時,臉書主要是用來與你早就實際認識的人保持聯繫。

但後來這十年,社群媒體發生變化,不光是人們愛用的網站和應用程式,我們使用的方式也不一樣了。許多人不僅追蹤朋友,還包括名人、半公眾人物,甚至是他們朋友網絡中最沒有關聯的成員。如果認真看待柏克和克勞特的研究,會發現一般人動態牆上的陌生人比以往都多,這沖淡與人互動的可能性。

與朋友私下進行的數位溝通,不同於針對友誼的大眾傳播,當兩者之間的距離越大,發生誤傳和誤會的可能性也就越大。

我們每一集播客都以「網路上見!」作為結語。我們很早就開始仰賴網路,因為居住城市相隔兩地已經好幾年,但彼此常上網交流。因為播客的成功和網路世界的變化,我們不僅與對方傳簡訊、視訊聊天,同時也在社群媒體曝光,我們還選擇該如何營造我們這對朋友在世人眼中的形象。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這點。

人類有個基本衝動,就是會公開確認與我們關心的人的連結(許多矽谷的男性就是利用這一點變得極其富有)。當我們留言祝賀生日快樂、感謝朋友支持我們度過難關、

為團體出遊設計標籤短語,都是以數位方式記錄我們身邊的友誼,呈現給世人。

公開展示友情,也有助於闡述我們在別人眼中的關係。不同於「兄弟」、「妻子」

等標籤,光是「朋友」這兩個字也許不足以彰顯其重要性。我們希望大家知道我們情同莫逆是強大而重要的關係,就必須想辦法加以闡述。除了戴上「好閨密」的經典心形項鍊之外,我們大多是透過行動表達,而不是直接宣布:「哈囉,我們現在是親密好友。可以用相應的態度對待我們嗎?」

我們兩人喜歡穿幾乎一樣的衣服,我們稱為「青蛙蟾蜍裝」

—就像在同一家商店的相同貨架上購物,只是最後選的單品略有出入。我們也有相配的紋身—兩個交錯的圓圈。當我們去刺青時,關心的不是圖案本身,我們只在乎兩人的手臂靠在一起就能拼出一個圖案。這是告訴世人,我們是死黨。

每個人對這些公然確認友情的行為都有不同的解讀。有些發生在網路之外:朋友在街上手牽手,可能總是一起抵達派對,或者在辦公桌上擺著兩人可愛的合照。他們如何對其他朋友提起這個摯友,也代表他們如何對外闡述這段友誼。無論何時,只要有人問起朋友的事情,答案就是他們對這段友誼的看法。

由於社群媒體的出現,我們說故事的選項,以及我們聽到其他朋友故事的數量,都出現巨大的變化。

有時,我們不只在網上講述友情,同時也是在下標題。在二○○○年代末期,隨著臉書的普及,當時流行把自己的狀態改為「穩定交往」,對象則是好朋友。對某些單身人士而言,這表示他們也有全心關愛的對象。他們將彼此冠上這個特殊的稱號。有些人在看到別人分手後換上怵目驚心的心碎圖示會感到戒慎恐懼,標示朋友這個做法似乎比大肆宣揚戀情更安全。愛情可能會充滿驚濤駭浪,但至交永遠都在身邊。而且不像其他標示友誼的數位方法,這種方式獨一無二,我們終於有辦法正式宣告誰才是頭號閨密。

幾年後,關係狀態功能不再受歡迎,但大家依舊想用具體方法公開自己重視的關係。上傳與友情相關的貼文,是具體呈現難以描述的情感—那些真正愛你、尊重你的人能理解你的心情。當然,有些人在網美壁畫旁擺姿勢,只是想炫耀他們正在度假,但對許多人而言,我們發布的內容背後有更深層的衝動。我們想公開或半公開地記錄朋友之間的快樂時光,因為人生充滿狗屁倒灶的事情,而且上下滑動就能夠看到美好事物的集錦,令人心曠神怡。

隨著播客走紅,我們開始賣廣告賺錢—所以我們有個生意。我們共用銀行帳戶,

共用一堆試算表。我們和吉娜開了聊天群組,訊息串混雜著大量的後勤細節和梗圖。我們每週要通好幾次電話,討論業務,商量要接哪些廣告、準備之後的節目,或進行錄製。一切來得又急又快,我們做決定幾乎是走一步算一步。雖然我們早為彼此的事業制定策略,但從來沒想過我們會在一夕之間成了同事。

如今我們又是朋友又是同事。我們開始出差做活動,在觀眾面前錄製現場節目,我們對這件事有不同的反應。安喜歡在活動結束後到大廳和聽眾打招呼,但她不喜歡在Instagram 上和陌生人分享隱私,因此她不公開帳號。她在播客上可以選擇要分享哪些生活細節,但Instagram 是保留給現實生活中的朋友的空間。她不喜歡聽眾瀏覽她的照片,畢竟這些照片不是為了給他們看才上傳。相反地,艾米娜托不在乎聽眾追蹤她的帳號,因為她覺得Instagram 讓她有更大的控制權。但她害怕聽眾靠近,必須勉強打起精神才能辦到。路人上前打招呼或在餐廳認出她,也讓她不自在,但是安不常碰到這些狀況。這些新經歷搞得我們兩人都很緊繃,只是各有不同的原因。

與至交一起創業的心情很奇怪。某群陌生人認定我們情同莫逆,也是說不上來的怪。最怪的是我們都沒向彼此提起這些事情,這是我們成為朋友以來第一次沒找對方參謀,只是觀察對方對這些巨大改變的反應,以為對方對合資事業或成為半公眾人物的新狀態毫無壓力。我們妄加臆測彼此呈現給世人的形象,卻不見得猜中。

如果溝通管道不暢通,網路就會有各式各樣細微的方式可能導致誤會。任何為了選擇表情符號苦惱的人都知道,當你對一段關係感到不安時,再小的數位行為都具有莫大意義。與其直接要求朋友把事情說清楚,不如闡釋他們的數位內容來得容易。「問題是,」 南加州大學安納伯格(Annenberg) 新聞傳播學院的傳播學教授凱倫. 諾斯(Karen North)告訴《紐約郵報》:「人們點擊朋友的頁面、閱讀他們的貼文,認為這是『溝通』,他們因此就覺得投注心力,但這只是他們單方面認定,所以關係其實沒有進一步的發展,這樣做只是互相窺視對方的生活。」

這種使用社群媒體「窺視」朋友的感覺,與關注歐普拉和蓋兒的著名友誼並無二致。你只看到她們選擇公開的片面,卻自以為了解全貌。潛水偷看朋友的社群帳戶,只是找藉口避開健全友誼需要的艱難而直接的對話。數位通訊不只提供嶄新機會講述半公開的友誼,還有更大的誘因:你可以利用大量細節當素材,在自己的腦海中重述這段友誼。

我們仍然互傳照片,讓對方看到我們午餐吃的麥片、簡評我們正在看的節目,或是我們敷面膜的恐怖自拍。但我們並未花同等心思經營更深層的友情。總覺得哪裡不對勁,但工作是現在的首要任務,艾米娜托安慰自己。我們為播客節目通電話的時間也讓安逃避現實。我們還是常聊天啊,她不安地告訴自己。

我們都覺得彼此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,但我們以自己的方式在不同的時間認知到這點。艾米娜托參加聚會, 有人問起安的近況, 她發現自己不太清楚該怎麼回答。

「呃︙︙她很好,」她含糊地回答。安採買艾米娜托的生日禮物,卻不知道該送什麼。

她因此覺得心煩,因為如果她和某人關係密切,通常會有一卡車的送禮點子。我們會傳簡訊給對方,比如「我想你!」或者「我們應該通電話敘舊。」但我們都沒有敲響警鐘,體認這段友誼已經與網路上呈現的形象相去甚遠。

真正的危險不是公開討論友誼,而是私下無法再詮釋這段情誼。如果你們告訴世人,自稱相親相愛、願意為彼此兩肋插刀,又該如何面對友情的複雜程度其實遠勝於此的事實?如何不再假裝自己知道對方人生的全貌,即使私下也不例外?

你往往做不到。我們當初就沒辦法。

《我們是真正的朋友: 致最好的人生、最好的自己,以及最美的友情》

作者: 艾米娜托‧蘇, 安‧傅利曼  

原文作者: Aminatou Sow, Ann Friedman

譯者: 林師祺

出版社:時報出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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