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鄧惠文】體貼、不體貼

「如果體貼，其他什麼都不太重要。」

 「體貼是一種能力。能不能體貼，不只是願意或不願意。有人就是缺乏體貼的能力，不一定是他不用心。」

 

 吃飯，才覺得有點鹹時，她就遞上了水。走路，有點累時，他正提議坐下來喝杯咖啡。收到討人厭的老闆郵件而心情煩燥時，他提議聊聊天，自然地讓妳說出工作的瓶頸，積極但不干擾地傾聽並嘗試瞭解。

 

你睏倦時，她不會要你去洗衣服。妳失眠的隔天，睡飽飽的他不會七點就離開床鋪，啪嗒啪嗒地走來走去，嘩啦嘩啦地盥洗，還沏沏沏地煮濃縮咖啡。

 

想出門時他想看電視。想看電視時她希望一起打球。見到妳的家人時眉頭深鎖，嚇得妳媽媽趕緊告退。永遠搞不懂妳收納的邏輯，永遠在破壞你的儲蓄計劃。你說笑話她以為要給意見，有困難需要商量時他不用大腦。

       

為什麼會跟不體貼的人生活在一起？因為體貼的人總是忙著體貼太多人？因為你不體貼，所以他的體貼也漸漸耗損終至故障了？

 

多半是，妳太體貼，一直看到彼此在這方面的落差。妳習慣讓別人愉快，見不得別人皺眉頭。而他對你的情緒和舉動習慣採取旁觀或無視的位置，無意干擾或無從介入。

 

一起生活的兩個人，需要一起處理對外的種種任務，妳認為「體貼」是一種隨時注意著對方的心力，是繁忙生活中給伴侶的「特留份」。因為忙而沒有多餘的心力體貼，是一個不可成立的理由。就是因為忙，才顯得出體貼。一個成天沒事的人的體貼，通常會被認為是在打發自己的無聊，甚至會讓人覺得有壓力，說出「你不要一直盯著我好不好」「我需要什麼自己會說」這種話。

 

「體貼」和「照顧」不同。在意伴侶是否體貼的人，通常自己可以做到定義為體貼的所有事，只是全部都自己做時感覺有點淒涼。如果沒有能力打點自己的需要，需要伴侶提供的是「照顧」，像父母照顧無助的嬰兒，而不是父母體貼嬰兒。

 

  體貼不是義務，不是非做不可，就算沒做，嚴格地說也不能責怪他有什麼不對。

「你都不能體貼一點嗎？」

「我哪裡不體貼？你要我做什麼就說啊！」

「說了就沒意思了。」

「你是存心要吵架嗎？」

 就算說了，例如「這種時候你可以幫我把那個拿過來啊」，得到的答案是「你自己拿也一樣啊！」

      

就是因為自己拿不一樣！但不體貼的人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瞭解的。

 

缺乏體貼的伴侶可以是兩隻各自發出聲音的樂器，各自的聲音都沒有錯誤，但就是缺少交互增益的共鳴，因此變成無趣但好像也沒有理由終止的曲子，許多夫妻把這種感覺稱為「沒有感覺」。      

 

 為什麼叫做「體貼」，「體」貼和貼「心」有什麼差別嗎？胡思亂想著，如果回到嬰兒與成人的早期關係來看，餓、睡、尿布、冷熱等身體的需求，是最早需要被照顧的。也許在記憶深處的哪裡，懷念著那種被打點得妥妥貼貼的滿足感和安全感。有一回我描述一對伴侶的親密，年老的督導說，這是與母親的關係啊！

       

被標籤為公主病的，以及堅信「體貼很不酷」的鐵漢，是一對沒有大人的孩子，兩個都偷偷渴望被呵護。

 

繼續尋找體貼的人，不知何日何方才能遇見。也許遲早要對心中的嬰兒說：「拜拜，大人見」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