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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獨家專訪】封面人物:桂綸鎂,男孩與女孩的巴黎邂逅

她像二○年代的小男孩,也像21世紀的小女孩,兩種不同的性格,卻在塞納河畔偶然相遇。百無聊賴地走進老書店,遇見扉頁裡的《丁丁歷險記》;拿起旅人的皮箱,獨自去旅行,這就是桂綸鎂的。
【獨家專訪】封面人物:桂綸鎂,男孩與女孩的巴黎邂逅

她像二○年代的小男孩,也像21世紀的小女孩,兩種不同的性格,卻在塞納河畔偶然相遇。百無聊賴地走進老書店,遇見扉頁裡的《丁丁歷險記》;拿起旅人的皮箱,獨自去旅行,這就是桂綸鎂。2012年10月4日,早晨十點鐘,巴黎北站裡盡是人潮,穿著吉普賽的媽媽、西裝筆挺準備去另一個國度開會的男士、賣花的年輕小姐,還有坐在咖啡座裡等待前往倫敦班車的桂綸鎂。

時間往回轉到兩天前,Chanel 的春夏時裝秀上,她才梳上一頭有些龐克的髮型、穿著率性的軟呢西裝外套、皮褲,蹬著高跟鞋去看秀,就在秀開始前的五分鐘,她接到電話,知道入圍了金馬獎最佳女主角,看完秀回飯店的路上,她興奮地大叫,說「這是我十年來第一次入圍!」

兩天後,我們卻要一起搭車到倫敦。她戴上一頂小男孩似的假髮(這是拍完照以後髮型師留給她玩的),素著一張臉,穿著深藍色大衣外套、一雙皮革靴、牛仔褲,手上拉著一個宛如裝大提琴的皮箱,沒有360度的輪子(據說原來好用的旅行箱讓男友給借走了)

本來,我們好整以暇地一塊坐在露天咖啡座喝咖啡,正當啓程時間將至,談笑風生地一塊前往閘門時,卻發現搞錯歐洲之星入口,於是最後一幕,是三個台灣人(含小鎂在內),枉顧一旁認出她身影的華人耳語,以可比擬○○七式奮不顧身的手刀跑步法,滑壘跑到海關櫃台前。

時尚、流行、金馬獎、文藝女星、戴立忍,這些關鍵字在我們上氣不接下氣的間奏之間,都無所謂。在英國海關前面,她只是一個正要獨自去旅行的女孩-桂綸鎂。

她是小男孩-La Garçonne

若我們再把時間倒轉一百年,Victor Margueritte 曾在1922年寫下小說《La Garçonne》,在敘述一個有些男孩氣的女孩,離開家庭,決定開始過一段自由自在的生活;然而在剛進入20世紀之初,Coco Chanel 卻把這個革命性的思維帶到服裝裡,讓束縛在馬甲之中的巴黎女人,脫下禁錮,穿上自由與自主。

其實,妳在桂綸鎂身上也能找到這樣有點男孩氣的性格,她就像21世紀的 La Garsonne。頑皮,皮到童年時要阿公拉著她的手、拉高高走路,玩到手都脫臼了得打石膏。有時突然就在車上亂唱起兒歌(她常唱成「媽媽說我年紀小,騎馬出王國」)、喜歡一個人旅行、沒什麼購物慾、不太需要人貼身照顧(經紀人跟化妝師根本放她一人,歡樂地去捷克度假了)。

她可以玩得很瘋

《女朋友。男朋友》在香港宣傳時,小鎂與張孝全、鳳小岳一時興起,決定要不醉不歸,三個人要每間Bar都喝一杯 Shot,整個晚上跑趴,也不要理會狗仔有沒有跟拍。小鎂笑說:「其實我到後面就已經有點茫了,跑到廁所清洗一下以後,走到舞池中間,就整個突然沒力,跌得狗吃屎,全部的人都看到我跌在中間。」十杯 Shot 以後,很慶幸地,沒被偷拍到跌倒的模樣,但是後半段小鎂完全腳軟,是孝全跟鳳小岳輪流背她,爬著中環的小山坡,送她回飯店,沿途她半睜著眼,直碎唸「對不起啦孝全,對不起啦小岳」

她也可以獨自旅行,無所畏懼

小鎂緩緩說:「我很不喜歡麻煩別人、依賴別人,大家常常叫我『不好意思小姐』。之前在法國讀書,我都是自己去南法小鎮玩,後來去冰島跟倫敦本來也都計劃自己去,只是剛好碰上旅伴。去年七月自己去義大利的時候,當然也會緊張、有危機感,那是個未知的地方,但是總覺得,該是自己去走吧,旅伴比朋友還難找,旅行有時是自私的,我不希望旅行要遷就。」

她甚至不像一般女星那樣的缺乏安全感

桂綸鎂有一種叫人咋舌的傻氣,走在路上不太偽裝,連自己的手機電話都大方留給編輯與攝影師。剛到倫敦的第一天,小鎂頭上的假髮戴得歪歪的,就和我們一起租 City Bike 夜遊,天冷了,她直接跑去買了件男裝毛衣便上路,不管上坡下坡,永遠首當其衝。隔一日,我們相約去看《李爾王》,那天下了滂沱大雨,她戴著一副像丁小雨的大眼鏡,素著一張臉,拿了厚厚一疊衛生紙把頭髮擦乾,也遞上一疊給我。

有那麼一秒,妳會忘記她幾天前才跟 Karl Lagerfeld 握手致意,才跟珍妮佛羅佩茲一起坐在觀眾席上看秀,才做了金馬影后。不管是她遲鈍大眼鏡上的水珠,映出了什麼光影,或者是攝影師打出什麼強光,照出的,都是這張清清白白的臉,怎麼沒防備,也原來沒設限。

她是小女孩,就是喜歡戀愛

然而,她卻也有相反於 La Garçonne 的纖細。小鎂就像那個青梅竹馬的妹妹,喜歡勾著人說話、對許多事情觀察入微且敏感,包包、行李箱永遠都井然有序,就連一包剛打開的小熊軟糖也折得方方整整,再密封起來保存。

也難怪,她把手心的觸感與記憶都分門別類收藏起來。她喝了口咖啡,說:「我記得杰倫的手很乾淨,是柔和的,細細長長的,握起來溫度是低的;孝全,是很男生的手,他們指甲都修得很好,但是他的手很男生,手指周圍有些乾燥跟脫皮的地方,很Man、很厚實且具有安全感;霆鋒的手介於兩者之間。」

而且桂綸鎂與 Coco Chanel 一樣,無可救藥地需要戀愛,她可以不顧眾人眼光,跟大學時代男友在草地上擁吻,或者天天做早餐放在初戀男友書桌上,直到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去早餐店買的。「我應該是那種大家在看書時,我正在玩跟談戀愛的人。我是一個很瘋狂、很喜歡戀愛感覺的人,喜歡愛人,也喜歡被一個人愛,真的,而且我談戀愛的時間都很長,因為我很容易安定,也很會製造驚喜。可能因為我在戀愛中的個性很多變,所以常常給對方不只有一個情人的錯覺。」

「不過,以前總是喜歡時時刻刻要在一起做很多事情,黏在一起;但,也許是因為情人的不同,於是開始學習獨立,以及空間的重要性,也就發現,原來放在心裡的那個重量反而會變重,因為有空間能讓它發酵。而且,其實兩個人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,然後再碰在一起那樣的化學反應,我們能聊的東西就變廣泛了。」

於是,我戰戰兢兢地,試探性問起她現在的男朋友,是不是真的像《第四張畫》裡演的那麼壞?小鎂倒是大方地笑說:「想問什麼妳就問啊!哈,大家看完電影都會以為他會打人,是很壞很壞的人。但是,其實他有一顆像小男孩一樣的心,好像可以拿著地圖,帶我去認識這個世界。」

女孩向前走

事實上,得知提名的這天晚上,我們整個工作團隊在羅浮宮金字塔前面的餐廳一塊吃飯,月光柔軟皎潔地曬在身上,餐桌一旁是高立的暖爐,每個人臉上都讓紅酒染上紅暈,酒酣耳熟之際,我打算去為晚餐結帳,櫃台才告訴我,「剛剛已經有人結了。」戴著小男孩假髮的小鎂,眨了眨眼,轉身她就成了個大女人,「我今天真的很開心,想請大家吃飯」。

我想起,在巴黎前往倫敦的歐洲之星上,我們輕鬆穿過巨大的海洋,小鎂頭一斜就安心睡去了,醒來時,卻意外聊起沉重的工作,彷彿話題無所謂輕重,只道:「我能感覺自己的變化,像是有一種自覺,妳每拍一部戲就會有點變化。妳知道在台灣,大家常想把我打造成桂綸鎂的樣子,但其實我什麼都願意嘗試,唯一只需要顧慮到父母的心情,因為他們也要面對別人的目光。」

「我覺得老天爺對我真的是滿好的,可能因為我真的有開放一個空間。雖然以業界的人來說,他們不知道那空間有多大,但我自己知道,或老天爺知道。比如說,我演《不能說的秘密》以後,大家都喜歡,後來九成以上的人都來找我演學生。我沒有抗拒,只是我有個疑問放在心底。當我還沒有下任何決定時,老天爺給了我徐克的《女人不壞》,我覺得好有趣,第一個是徐克,第二個是我演一個龐克樂手。雖然我演出來可能並不成功,但是我真覺得太有趣了,然後因緣際會有些人看到這角色,就開始找我演戲,開始有些不同於學生的角色。」

「很多人問我,妳是不是刻意轉型?非常多記者問我這問題。但其實我沒有刻意轉型,我沒有努力去推銷自己,我也沒有去找一個製片說『我要演叛逆的人,我不要再演學生,我們來創作』。所謂這些主動的事情我都沒有做,都是老天爺給了我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機會,應該說我很勇敢,或者我很愛玩。我就去試嘛。」

「後來,我拍了雅喆這部戲,很多人說,妳怎麼又回去拍文藝電影,不拍商業電影了?也有人說,『妳終於敢脫了』『怎麼可能可以脫?桂綸鎂,怎麼會?』這又面臨到別人覺得我要轉型。可是,這一切大家看起來很像在我身上差別很大的東西,都只是老天爺給我的。有些人也許因為考量角色而錯過,但我因為太貪玩、太想試、太新奇,所以就去做了,然後別人才會以為這麼順水推舟的事情一定是被刻意安排。可對我來說,拍電影就是角色有趣,這麼單純的事而已。我沒有包袱,我沒有要去服務大家對我的期待。很多人都會說妳有沒有規劃?但我總覺得,妳哪會知道做這決定會不會得獎?一切都太不可測了。」

是不可測的,因為訪問完的一個多月以後,桂綸鎂十年來的第一個提名,竟然也成了她的第一座金馬獎最佳女主角。那天她穿著低胸的長禮服,在台上說「謝謝爸媽,忍受寂寞和我的壞脾氣」,但回家以後第一件事,是把獎座放在家中爸爸最喜歡的角落。

這是桂綸鎂的兩個自己:一個像男孩,偶然地踏上寂寞旅程;一個像女孩,巧合地唱著眷戀的歌曲。十年,讓內心中的兩個自己走在一起了,在脆弱裡堅強,在相同裡不同。雲白天晴,草綠花香,誰管他風裡飄來的閒語,從今以後,她只會任性地逕自漫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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