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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印記,療癒與重生的故事|《速寫》陳怡君:「我的肉體已經無可挽回,但靈魂還有得救。」

每一道傷痕,都是生命寫下的標點。它們曾經是疼痛的記號,也曾讓人質疑「不完整」的自己。但當我們學會凝視這些印記,會發現它們並不是終點,而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。2025年10月號《美麗佳人》雜誌講述四個身體,四種傷痕,她們用創作為自己唱出四首動人的重生之歌。

企劃/解光芸 採訪撰文/解光芸 攝影/周頌德 化妝、髮型/薛惠文

生命印記,療癒與重生的故事|《速寫》陳怡君:「我的肉體已經無可挽回,但靈魂還有得救。」

右胸有著刀痕的自畫像,是陳怡君切除乳房後以畫筆留下的紀錄。為什麼不用照片?陳怡君說:「畫的時候透過眼睛、心和手過濾了一遍,是你在重繪這件事。相片只是Copy。」對於曾在法國學藝術的陳怡君來說,畫筆也是最強大的武器。

「我知道上天可能想讓我放鬆,但能不能不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法?」陳怡君看似輕鬆地說著那段經歷。

陳怡君《速寫》
陳怡君《速寫》

陳怡君《速寫》
陳怡君《速寫》

生命的前半段日子裡,怡君工作經驗不是很順遂。從小喜歡藝術,但礙於現實唸電子工程:「我的工作運不好,我只想求個穩定收入的工作,什麼都好!」當家人問要不要出國學藝術?當時的他對未來充滿迷惘,沒有想法,便隨口附和家人的建議。

陳怡君自認沒語言天份,說話容易緊張,在法國念完語言學校後,他硬著頭皮帶所有作品去申請藝術學校,「我想說至少作品可以說話。」他用實力獲得入學資格,畢業時學校更給予優秀畢業生肯定,「我決定畢業要申請藝術家簽證,當作在此生活的下個里程碑。」


硬生生被抽離,什麼都不剩

好不容易遞出申請,陳怡君卻發現自己罹患乳癌。法國醫生轉診再轉診,最終癌症中心切片確定惡性,「當時害怕沒有這麼強烈,那時五月報稅,我還想著先處理好報稅文件遞交出去,回台治療結束後再回法國。」一連串治療打碎了他天真的想法。開刀第一次發現擴散、第二次右胸拿除,開完刀就打化療,緊湊的治療讓陳怡君在法國的一切全都停擺,就像突然從一場耐力賽硬生生地被淘汰。

陳怡君《小漁》
陳怡君《小漁》

陳怡君開始用畫筆紀錄自己的身體:「把重心放在陰影、草稿,讓我分散很多注意力,我只是要完成這件作品,而不是我很悲傷。就當做一個計畫在進行。」陳怡君忍不住又開了自己玩笑: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畫這種自畫像。」他形容當時裝了引流管的身體「有點驚悚」:「刀痕直達腋下,我淋巴也拿掉了,刀疤很長。但我知道醫生是在幫你,他不是故意讓你身體這樣子。」漫長治療過程中,陳怡君完全抽離自己,就當做在進行一個藝術創作計畫,紀錄病程心情。

他最喜歡的是一幅叫做「小漁」的畫,那是為了病友小魚所畫。當時陳怡君加入癌友群組,小魚常用幽默且溫暖的筆觸描繪與家人的關係,及起伏的病情,陳怡君常被他的文字療癒。直到有天,小魚的家人在群組中說他已離世,讓陳怡君在這幅畫了很久,卻始終覺得少了什麼的畫中,再加了一隻白色的、小小的魚,並將這幅畫命名為「小漁」,紀念這位從未謀面的癌友。

我的肉體已經無可挽回,但我的靈魂還有得救。肉身是不可逆的,但把你的內在強化,肉身就會變成小事情。

陳怡君無奈笑說,乳癌後鼻咽癌、心律不整接踵而來,一連串事件讓他變成全新的人。他笑說:「以前的我是絕不可能接受訪問的。」重生後他告訴自己:「我都過了一關死劫,今後要對自己寬容一點,不要事事都想著又做錯了什麼!」他笑說:「我一樣會緊張,但我會告訴自己翻車又怎樣?原來鬆一點的時候,事情才可以做好。」歷經治療的身體滿目瘡痍,陳怡君說:「我的肉體已經無可挽回,但靈魂還有救。肉身不可逆,但把你的內在強化,肉身就會變成小事情。」

確定右胸切除時,陳怡君將乳房畫成一個小女孩,「一個爆炸頭捲捲的小妹妹,我把他塑造成一個留學生。我出去留學這麼久,現在換他了。」切除的乳房只是去留學,並不是真正離開。陳怡君笑說:「能治療才是好事,不能治療才嚴重。」

藝術家總是反芻在反芻,現在的他放開心胸:「我展出二、三十張畫,不可能每張都能打動人,只要某幾個人有共鳴就夠了。」怡君的創作變得更直觀,「也許過去的我會覺得現在的作品很膚淺,」他笑說,「以前那些我會問自己的問題,也許現在的我正在解開。」

陳怡君《鈴蘭花》
陳怡君《鈴蘭花》

──2025年10月號《美麗佳人》Special Report,〈生命親吻的印記:陳怡君 自畫像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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