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沒有公式,只有喜歡:紐約「Double Chicken Please」5 週年,台灣調酒師 GN & Faye 打造的世界級酒吧

在取得世界注目後,「Double Chicken Please」依舊沒有太多的計畫,唯一有的是不斷追問: 「我們現在還喜歡這個東西嗎?」這是他們持續拆解日常、重組體驗的起點。

採訪撰文/陳純純 攝影/Weiren 圖片/DR

沒有公式,只有喜歡:紐約「Double Chicken Please」5 週年,台灣調酒師 GN & Faye 打造的世界級酒吧

隔夜的披薩從冰箱裡滑落,這個再平凡不過的紐約生活片段,在詹佳恩(GN Chan)和陳詩蓓(Faye Chen)手中,變成了一杯調酒,他們在 Tequila 的基酒中重現了披薩餅皮經過烤箱、邊角微焦的氣味,有點油膩、有點煙燻,還帶點懷舊,杯緣則躺著一片米紙印製的可食用披薩,這杯「Double Chicken Please」(簡稱:DCP)的 Signature「Cold Pizza」,說的是宿醉的早晨、混亂的公寓、冰箱裡半片掉落的披薩⋯⋯,那些我們都經歷過卻羞愧承認的瞬間,反倒成了這杯酒的靈感。他們沒有選擇在餐桌上最完美的模樣,而是拾起生活裡凌亂但真實的味道。

DCP 的 Signature「Cold Pizza」。
DCP 的 Signature「Cold Pizza」。

2022年,兩人在紐約共同創立的 DCP,第一年入選「世界50大最佳酒吧」就拿下第六名,隔年更獲得「北美50大最佳酒吧」第一名。這樣不同維度的創作邏輯,或許正是他們能在短時間內躋身全球最佳酒吧之列的關鍵。與其說在製作調酒,不如說是在拆解日常,重組成一杯讓人會心一笑的作品。而這時才會忽地想起,他們其實是從「設計工作室」起步的。

「Double Chicken Please」是唯一臺灣人在北美、世界50大得獎的酒吧。詹佳恩(GN Chan)和陳詩蓓(Faye Chen)是整個團隊中最重要的靈魂人物。
「Double Chicken Please」是唯一臺灣人在北美、世界50大得獎的酒吧。詹佳恩(GN Chan)和陳詩蓓(Faye Chen)是整個團隊中最重要的靈魂人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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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排隊到調酒, 「設計」滲透了每個細節

在採訪前幾週,我從熟識 DCP 的共同朋友口中得知,他們的待客流程很不一般。你以為酒吧熱鬧繽紛、五光十色的世界,應該是奔放隨性的,其實一點都不是。就這麼說吧,他們更像是《大熊餐廳》裡的 Sydney,一個為混亂建構秩序、將即興與熱情包裹在系統之中的角色。

 「DCP 是一個從設計出發的餐飲品牌,」GN 如此定義。在定義背後,其實是對整個行業運行邏輯的重新想像。從燈光隨著日落自動調整,到酒杯顏色與裝飾物的精心搭配,再到牆上藝術品與菜單圖案的主題性設計,每個細節都在為一個完整的敘事服務。除了這些看得見的設計,還有無形的系統。

DCP 是一個從設計出發的餐飲品牌,
DCP 是一個從設計出發的餐飲品牌,

紐約 Lower East Side 的夜晚,DCP 的招牌雖然不顯眼,但門外總是排著隊,這裡就連「排隊」也是精密設計的一環。「5點時通常外面會有比較多人排隊,門口需要多少人去迎接,要站在哪裡,所以夥伴們要用什麼方式說什麼樣的話,把大家帶到位置上?」Faye 詳細解釋著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細節,「接著6點半左右會有第一波的換桌,大概會經過什麼樣的過程?誰應該要去做什麼事情。再晚一點,可能是吃過晚餐來喝一杯的客人,這時候又是另種對應模式。」從門外的排隊動線,到翻桌時間與接待節奏,DCP 把這些日常操作當作整體體驗的一部分來設計。每一個流程、每一句開場白,甚至何時出現第二波客人、該用什麼節奏銜接,都像是預先編排好的節目,完全能感受到「設計」根深蒂固存在於每個環節。

但要讓這一切節奏流暢、分工無縫,背後還少不了要建立能自我運轉的團隊文化。Faye 回憶其中一個關鍵:「我搬到美國之後有一個比較大的文化衝擊,覺得大家根本不了解彼此工作的內容,才會有吵架的問題。坐下來吃員工餐時,外場人在抱怨內場的人,內場人在不爽外場的人。」於是他靈機一動,設計了交叉職位訓練(cross position training):「讓大家都去做大家的職位,這樣就沒辦法再抱怨。現在包容性很大,大家會覺得每一件事情都是自己的事,都應該要把它做好。」

詹佳恩(GN Chan)和陳詩蓓(Faye Chen)。
詹佳恩(GN Chan)和陳詩蓓(Faye Chen)。

 此外,在 DCP 平均年齡27歲的近40人團隊,Faye 也延伸出更長遠的制度設計與職涯規劃:「我們每兩個禮拜舉辦會議,跟 Manager 和 Captains 評估每個人這兩個禮拜的表現。如果有人對某個東西有興趣,比如想學調酒,我們就會按照那個方向幫他規劃。」Faye 更進一步表示,這套系統不只是為了讓這間店運作順利,更希望未來有機會被這個產業「複製貼上」,成為一種新的參考,「我們不是照著哪個模板去複製一家酒吧,而是試著創造一套真正屬於 DCP 的系統。」 



幽默才是正經事

 「DCP 一直以來都很想嘗試淡淡的幽默。」GN 這樣描述他們的品牌調性,「就是讓大家去發現一些小東西默默的存在這個場域裡,或是在服務當中帶給大家一些小小的巧思。」像是招牌的「French Toast」,配上自製的 Espresso Martini 口味 Oreo,上面印著 DCP 的 Logo,「我們把原本你吃的東西做成喝的,把你喝的東西做成吃的。」利用「Reverse Pairing」的概念,讓人在理解的瞬間忍不住莞爾一笑。

最吸睛的就是吧台前嘴巴大張的鱷魚了。
最吸睛的就是吧台前嘴巴大張的鱷魚了。

 此外,DCP 的空間同樣像一場關於「節奏感」的實驗,外觀低調,幾乎沒有明顯招牌,只在門邊用白色漆字畫出店名;走進店裡,牆上擺著從地攤蒐集來的老電視、復古電風扇、繽紛的裝置藝術與看不出用途的電器,還有長形吧台前的鱷魚嘴巴大張,像是正要一口吞掉你的微醺,而角落那盞掛著的小紅燈,彷彿某種故意錯置的信號燈。 從空間到酒單,再到送上的小卡與語言、服務流程,DCP 所有細節彷彿都是一場設計師的惡作劇,但背後又藏著嚴密的規劃邏輯,讓每一位走進來的客人,既像是誤闖一場表演,也成為這場戲的參與者。就像學生時期坐在隔壁男孩的惡作劇,也像是一次溫暖的設計實驗,當你理解那份呼應的關係時,會有種說不出的爽快。 

空間中有許多小細節,像是老電視、復古電風扇、繽紛的裝置藝術與看不出用途的電器。
空間中有許多小細節,像是老電視、復古電風扇、繽紛的裝置藝術與看不出用途的電器。


Faye: 我就是我,不是誰的附屬

我喜歡在高客流量的店工作,征服這些追趕讓人興奮,下班時還會有『我們拯救了一天』的成就感。——Faye

從15歲開始工作,到桃園「Hide Out Bar」正式踏入精緻調酒領域,接著加入日本知名調酒師後閑信吾(Shingo Gokan)旗下的上海「Speak Low」團隊,並擔當酒吧經理,隨即又獲得 Bacardi Legacy 中國冠軍,Faye 橫跨三地的職業軌跡,一切就像是為了落腳紐約而做的準備,將自己磨練成能獨當一面的經營者。

但這樣一個看似規劃完美的職業路徑,背後其實有個有趣的矛盾:「我從小就是一個三分鐘熱度的人,對每件事情都很好奇,但反效果就是什麼事都會一點但都不專精。唯獨調酒,這是在人生裡持續去做的事情。」然而,作為女性調酒師,在這個業界還是有許多困難的地方:「現在很多店家是夫妻、情侶出來開的,大家都有刻板印象,覺得『他們一起出來開店,一定是情侶』。我到現在都還一直被誤會是 GN 的伴侶,已經開店快五年了,到上個月去客座,都還有人問我『你老公在哪裡』。」他再說到更隱晦的成見,往往藏在日常的視線裡,即便成績已經擺在眼前:「很多人看到一男一女時,不會去思考這個女生也有可能是靠自己的實力,才有今天經營生意的這個位置。他們可能不會有『我是一個個體』這樣的想法,總會覺得我是附屬的。」

面對這些偏見,Faye 選擇讓整家店的節奏、動線與燈光自己說話:「在工作的8到10個小時裡,我其實不斷在思考怎麼讓事情變得更好更順利,同時又在創作新的酒。它不會每天都重複一模一樣,如果有太多平穩的時間我就會受不了。」對他來說,那些原本貼在女性身上的標籤從來不是重點,重要的是怎麼讓 DCP 更好。至於為什麼能在這個三分鐘熱度的性格下,唯獨對調酒這件事堅持不懈?「我喜歡在高客流量的店工作,征服這些追趕讓人興奮,天然的 adrenaline(腎上腺素)會讓大腦亢奮,下班時還會有『我們拯救了一天』的成就感。」

Faye 說自己從小就是一個三分鐘熱度的人,唯獨調酒,是在人生裡持續去做的事情。
Faye 說自己從小就是一個三分鐘熱度的人,唯獨調酒,是在人生裡持續去做的事情。


GN:不喝酒卻可以調酒

工業設計的訓練讓我可以去想、怎麼用,串聯起這些東西,也可以更貼近人的需求。——GN

如果你以為每個調酒師都得嗜酒如命,GN 可能會讓你大吃一驚。從臺南到紐約,從工業設計系背景到調酒師,一切都不是正規的路線,更不符合這行常理的是—他幾乎不喝酒。 

「對,我不喝酒。」他坦承這個在調酒界聽起來有些荒誕的事實。矛盾的特質反而成為他創作的優勢,不被既有的飲酒經驗束縛,能夠從純粹的設計和邏輯角度思考每一杯調酒。「工業設計的訓練讓我可以去想、怎麼用,串聯起這些東西,也可以更貼近人的需求。」也許正是這種理性的思維,讓他能在面對世界50大排名時,保持一種距離感與清醒。「排名這東西本來就是一個遊戲,我們自然而然就在這個遊戲的局裡面,但我們並沒有想要去經營,就是順其自然而已。但同時也覺得這讓團隊們可以團結在一起,然後有一個目標去看待。」他其實理解排名對團隊的意義,但他認為真正的挑戰是排名往下降的時候,大家能不能還是有共同信念,願意繼續努力,這才是他覺得最重要的事情。

不過他也坦言:「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拿到這麼高的名次,其實接下來是非常辛苦的。」無論如何,對 GN 和 Faye 來說,世界50大就是一面提醒他們的鏡子,使他們將 CDP 經營得更健康,無需追逐話題,只把時間花在系統與團隊上,讓團隊每個人能留下來、有東西可以學、有空間可以創作。因為他們知道,真正的成功,是這間店能長遠走下去。

「 紐約節奏很快也真實,它可以讓你變得更強,也可以把你擊垮。如果你是一個創作者的話,這裡是一個很棒的地方,它會不斷地 push 你。」今年是 CDP 的五歲,那片從冰箱滑落的披薩依然是招牌,系統依然在運作,那句「我們現在還喜歡這個東西嗎?」依然是每天的提問。至於接下來會拆掉什麼、又會重新組裝成什麼樣子? 可能就在你點的下一杯裡。

對 GN 和 Faye 來說,世界50大就是一面提醒他們的鏡子,
對 GN 和 Faye 來說,世界50大就是一面提醒他們的鏡子,



Double Chicken Please

115 Allen Street New York, NY 10002

營業時間: 週二至週四 17:00~01:00、 週五~週六 17:00~01:30、 週日 17:00~00:00

doublechickenplease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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